跨性别精神医疗照护方面社群自主权的一些简短思考
我并不觉得北美发达国家在跨性别社群医疗自主、社群互助方面,就比东亚在「艰苦条件」下摸索出来的东西做得更好。就算有做得更好的部分,很多是我们 diasporic 群体/移民/无身份者享受不到的。

精神科用药过于激进往往会导致患者失能(比如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、思维迟滞之类),然而对于某些急性精神症状又不得不这么用,因此有一个权衡的问题。其实我自己的用药策略相对社群里其他照护者来说,是比较激进的。比如我觉得对急性躁狂发作就应该喹硫平 400~800mg qd,对急性精神病性妄想发作就应该阿立哌唑 20~30mg qd,把人干烂一周两周,快速缓解症状,并且让照护者能够更容易地开展工作。

然而这样确实有很严重的缺点,因为它导致的患者失能并非所有救助对象在价值观上都受得了(想象你的生活中直接失去 1~2 个星期的时间),如果价值观不符强行操作,很容易造成以后的创伤。

いなば也反对我这样做,她是社群工作者,是照护者,也是病人。那首诗 里面「不知临邑陌,白兔叩谁门」一句,就是写她不知道去哪里做社群工作去了。她说她前几天住精神科,医生和护士就是这样喂她的,她说,「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同不同意。」

我的心中涌现出莫名的悲伤和心疼。

このほ说,关键在于被照顾者的心情。被药干到失能需要照顾只是一个现象,关键是是否相信喂药的人是出于一种照护的善意。她说,「可以在家里这么做,或者全程有人陪护的情况下,但被护士医生乃至指派家庭就不一样了——一种是不需要照顾自己的安心,一种是没法反抗的恐惧。」因此,我们得出的结论是,信任和爱也是治愈精神问题很重要的组成部分。

我也做过病人不愿意进精神科住院,我就在家陪同照护,每天喂药喂饭这样的事情。医生指导,亲密者和社群伙伴共同决定处方和照护方案,实现一定程度上的医疗自主,我觉得应当会是更好的方向。在中国其实 de facto 有很多这样的例子,签了「拒绝住院后果自负」书之后带回家。反倒是在加拿大,医疗自主有点麻烦。对 diasporic 群体来说,作为医生的权威更大,更不容置疑,推进社群、家人和医生的沟通更难。不过这里的医疗系统本身比较强大,可能补足了一些空白,比如不用担心入院之后被强制扭转治疗什么的(真的吗?)。但仍然存在很多问题。我并不觉得北美发达国家在跨性别社群医疗自主、社群互助方面,就比东亚在「艰苦条件」下摸索出来的东西做得更好。就算有做得更好的部分,很多是我们 diasporic 群体/移民/无身份者享受不到的。

注:いなば(因幡)、このほ(此の帆)为化名。


最后修改于 2024-02-1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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